清晨的闷热裹挟着咳嗽声从喉咙里溢出时,我正趴在书桌前刷题。台灯的光晕在草稿纸上晕开,却照不亮被冷汗浸透的后背。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流感,来得猝不及防。妈妈端着姜汤进来时,我正对着发烫的额头发呆,她轻轻掀开被角,被子里立刻腾起袅袅白雾。
最初的三天,世界像被按下了慢放键。窗外的梧桐叶在寒风中打着旋儿,校门口的早餐摊飘来油条焦香,可喉咙里却像卡着团棉花。物理老师来家访那天,我裹着厚重的棉被,听见他对着妈妈感慨:"现在的孩子啊,稍微有点症状就请假,哪像我们当年..."妈妈笑着应和,我却盯着墙上的挂钟,秒针每跳一下都像在切割时间。
第四天清晨,体温终于降到了正常范围。我摸着发烫的额头起身,却在下床时踉跄了一下。爸爸扶住我的胳膊,掌心粗糙的触感让我想起小时候学骑车时他伸出的手。厨房飘来当归鸡汤的香气,那是奶奶从老家寄来的药膳包。妈妈端着汤碗的手在微微发抖,我忽然发现她眼角的细纹比上周又深了几分。
康复后的第一周,学校组织体检。当我站在校医室门口,听见走廊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时,突然想起病床前妈妈熬煮的中药。校医量体温时,我下意识把袖子往下拽了拽,却碰倒了桌上的体温计。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诊室格外刺耳,我蹲在地上收拾残局时,看见自己映在瓷砖上的影子——瘦削得像片被秋风吹干的树叶。
期末考试前夜,我又一次病倒。这次是过敏引发的哮喘,整夜无法平躺。凌晨三点,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爸爸在厨房忙碌的背影,他正用砂锅煨着枇杷膏。我摸着冰凉的额头贴上退烧贴,听见妈妈在客厅来回踱步,脚步声像极了小时候我哭闹时她轻轻的脚步。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窗帘时,药柜上摆着五盒不同的口罩,最底下压着张字条:"记得带伞,今天降温。"
现在翻开那本写满笔记的物理课本,扉页还粘着退烧贴的残胶。窗外的梧桐树已经落光了叶子,但每当我经过校门口的早餐摊,总会想起病床上那碗冒着热气的姜汤。原来生病的日子,连时间都会变得格外柔软,那些被药香浸润的清晨,那些在挂钟滴答声中等待康复的夜晚,都成了记忆里最温暖的注脚。当再次站在考场时,我终于懂得,真正的坚强不是从不生病,而是知道在脆弱时如何被温暖托住,然后带着这份力量继续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