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总爱站在老屋的穿衣镜前，看着镜中少年与记忆里那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逐渐重叠。阳光斜斜地穿过雕花木窗，在泛黄的墙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，恍惚间仿佛能听见十二岁那年摔破膝盖时母亲轻声哼唱的童谣。

记得初二那年转学至省城重点中学，第一次住校的夜晚，月光透过铁架床的缝隙漏进窗棂。我攥着母亲连夜缝制的碎花被角，数着天花板上交错的裂纹入眠。清晨被闹钟惊醒时，发现枕边不知何时多出本硬壳笔记本，扉页上工整写着"新同学适应指南"。原来班主任王老师特意将我的课桌挪到教室前排，还让班干部们轮流来教我使用智能黑板。当我在数学课上第一次用平板电脑完成动态几何演示时，后排男生们响起的惊叹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。

高二的物理竞赛集训彻底改变了我的认知边界。那个闷热的七月，实验室的空调总在关键时刻罢工，我和队友们就着窗台上滋滋冒泡的冰镇酸梅汤推导公式。记得某个暴雨突袭的傍晚，实验室的示波器突然出现异常波形，我们三个女生在雨声中反复调试电路，直到保安大叔举着手电筒找到我们。后来我们设计的电磁炮模型获得省级金奖，领奖台上我握着话筒说："这不仅是物理的胜利，更是无数个暴雨夜坚持的胜利。"

最深刻的蜕变发生在去年深秋。作为校辩论队队长，我带着队员们在市赛中遭遇滑铁卢。那晚我们蜷缩在体育馆的器材室里，看着手机里母亲发来的语音："丫头，你爸爸当年参加高考时..."她沙哑的嗓音混着电流声，却让我突然明白坚持的意义。我们重新梳理论点，在接下来的两周里把《乡土中国》翻成了包浆，最终在省赛决赛的舞台上，用"技术理性与人文关怀的共生"打动了评委。

如今站在高三的门槛回望，镜中人已能从容地整理好西装领口，也能在实验报告里写出严谨的误差分析。那些曾经让我手足无措的智能手表提醒、在线学习平台、3D打印模型，都成了我探索世界的工具。上周整理旧物时，发现初一时用零花钱买的那个褪色发卡，和现在别在毕业服上的银杏叶胸针静静依偎在铁皮盒里，像两枚见证成长的信物。

暮色渐浓时，楼下的梧桐树沙沙作响。我忽然想起《瓦尔登湖》里的话："我们被迫不断变换衣裳，正如我们被迫不断变换思想。"从羊角辫到马尾辫，从手写日记到电子手账，从依赖父母到独当一面，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改变，何尝不是生命在时光中舒展的年轮？或许未来的某天，当我带着孩子重游故地，会指着老屋的雕花窗棂告诉他：真正的成长，是学会在每一次蜕变中，珍藏那些永不褪色的初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