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排的阳光总是斜斜地照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。每当阳光掠过玻璃窗，在讲台边缘投下细碎的光斑，我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转向那个永远穿着米色针织衫的背影——那是李老师批改作业时微微佝偻的姿势。

初二那年转学来的我，像片被暴雨打落的梧桐叶般狼狈。班主任王老师因事请假，李老师临时接手班级时，我正缩在教室角落的阴影里。她把保温杯轻轻放在讲台上，转身在黑板上写下"欢迎新同学"时，粉笔灰簌簌落在她深灰色的发梢。那天下午，她特意把我的课桌搬到第三排中间，阳光正好能照到课本上的字迹。

"这道题应该用辅助线分割图形。"李老师的声音像浸过山泉的竹叶，清冽而绵长。她总在课后留下半小时"答疑时间"，用红笔在草稿纸上画出歪歪扭扭的辅助线，教我如何把几何图形拆解成会说话的零件。有次我解出难题，她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鼻梁，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："原来辅助线还能这样画，你比教材里的例题更会思考。"

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。那天我发着高烧趴在课桌上，额头贴着的退热贴被汗水浸得发软。李老师发现后，默默把保温桶放在我课桌旁。打开盖子，是冒着热气的姜汤和切得薄如蝉翼的苹果片。"喝完再睡，我帮你请了半天的病假。"她蹲在我身边整理书包时，米色针织衫蹭过我的脸颊，带着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。

期中考试后的黄昏，我抱着试卷蹲在走廊拐角。数学卷上刺眼的58分像把生锈的剪刀，剪碎了所有努力。李老师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，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本，里面贴着历年中考真题的解析。"你看这道函数题，"她翻开泛黄的纸页，"三年前有个学生也卡在这里，现在他在清华读自动化。"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覆盖住我颤抖的肩膀。

毕业典礼那天，李老师送我一本《几何原本》作为纪念。书页间夹着张便签："真正的几何学不在公式里，而在你观察世界的角度。"她转身走向教师办公室时，我看见她米色针织衫的袖口磨出了毛边。那天傍晚，我在空教室里发现窗台上摆着个玻璃罐，里面装着几十颗彩色纽扣，每颗都系着张小卡片："这是同学们送给你的，就像你教会我们那么多。"

如今每当我解出难题，总会想起那个被阳光穿透的午后。李老师教会我的不仅是几何辅助线，更是如何用不同的视角丈量世界。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纽扣，早已化作星辰，永远悬在我的成长轨迹上。